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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奋闯三十六奇僧大阵
 天龙大师感觉到寒意渐去,才睁开眼睛,眼皮上俱为汗水所,望见模糊中的方歌昑,以清明坚定的冷冽眼神,看定自己。

 而自己如同在地府转了一个圈回来。

 方歌昑开口了,还是说:“惭愧,惭愧,大师武功高強,在上仅凭运气,实是汗颜。”

 他既得胜,不骄矜,不夸妄,反而说天龙大师的好话。天龙大师低首合十。

 方歌昑闪身一避。他知道少林“佛心功”非同小可,而初入江湖,屡遭暗算,使他心中大加警惕。

 但天龙大师丝毫没有发出內劲,铁脸色说出了几个字。

 在少林这一代的人,做梦都没想到骄傲、自大、不可一世的天龙大师兄,也会说出这几个字。

 “不用过谦”他说:“我服了你。”

 方歌昑居然在他二十出头的年纪,使得少林掌门以下的一代高僧说出了这句话。

 这句话对他来说,很是重要。

 方歌昑现刻在武林中的地位,已经在高墙上。

 天龙大师这一句话,可以等于替他建造这一道墙的根基。

 现在武林中,已无人敢瞧不起这个新任的“天羽派”掌门。

 但高墙前面呢?

 还有高树、高塔、高山、高溪天象大师硕壮如一棵长白枝开白花的大树。

 他的胡子有风拂动时,好似白花一般好看。

 方歌昑从来没有看过那末漂亮的胡子。

 他心突发奇想:如果天象秃顶上也有头发的话,那也一定会银白得很好看。

 他暗自想,所以怪有趣的望天象。

 天象大震怒。

 有一种人,你用有趣的眼光向他看,他都会受不了,拿拳头来揍的。

 天象大师无疑就是这类型的人。

 他自小就出家,自小就被人也若眼睛看他的光头,彷佛觉得他的光头比纺球还好玩的事一般。

 他恨死了,所以他蓄胡子,证明了他如果能留头发,一定比谁都好看。他不是个不长发才剃渡掩饰的人。

 为了这股佛家所谓的“嗔念”他有时也怀疑自己怎么如此注重俗世的眼光,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当“和尚”的资格。

 然而他今天却当上了名赫八表的少林“掌门”

 这使得他更加自律、庄重起来。

 自这白花花的长须,也成了他气派的特徵。

 而今这小子,击败了他最赏爱、倚重、栽培的师弟,居然还“怪有趣”的望他。

 他大步踏出。

 长门上人轻咳一声,忽道:“大师。”

 天象止步,问道:“啥事?”

 长门上人心念方歌昑这次击败天龙,断无好了,天象大师若出手,其人掌力,足可开天辟地、震岩裂壁、开碑碎石,而他自己对方歌昑营救车莹莹之印象不恶,自己又是车占风、桑书云的至友,当然不希望方歌昑被伤于此,当下道:“大师是少林至尊,何庸对小辈出手?”

 天象没好气的瞪过去,道:“怎么,你出手么?”

 长门上人一愕。心忖:自己尚远非天龙大师之敌,何必自讨没趣。眼光一转,见天象背后一列传人,心想,与其天象出手,不如卿少林其他高手擒住方歌昑,听候发落,自己再图营救好了,当下便道:“大师不必亲自出手,派座下高手便了。”

 天象一愕。他座下第一高手,要算是天龙,现下天龙败了,又能再请谁?

 严苍茫却恨方歌昑入骨,唯恐天下不,眼珠子一转,即刻将计就计,道:

 “这可是少林名动天下的三十六奇僧”少林三十六僧,鬼厌神不憎,对付一个区区方歌昑,小意思而已,怎么不敢结“铁桶大阵”?”

 此语一出,少林僧人,怫然变

 原来少林重要阵仗,有鼎鼎大名的“十八铜人阵”“达摩廿四罗汉阵”又更高一层,到这“卅六房高僧”的“铁桶大阵”简直是天罗地网,昔年“血河派”

 第十二任掌门卫悲同的嫡传大弟子“掏心挖肝”寄尘生,就是死在十三奇僧大阵下。

 少林实力宏厚,当然还有更‮大巨‬的阵势,如“一百零八罗汉阵”甚至“一千零八沙弭大阵”但这些属于群殴的阵法,甚少用来对付不到十人的,更遑论用来对付一人了。阵势太大,目标愈少,反而碍手碍脚。

 “少林卅六奇僧大阵”几时被人看低过,唯方歌昑曾破过“十八罗汉阵”闯过“廿四达摩阵”少林引为奇聇大辱,再经严苍茫如此一,三十六名健人,齐步向前,迫向方歌昑。

 长门上人大急。他原本想令方歌昑较为‮全安‬,却不料反被严苍茫利用,三十六僧阵一排,非死即伤,尤其少林僧人已恨方歌昑入骨,下手自然更重,长门上人正待排解,只听天象大师亮如洪钟的声音道:“拿他下来“三十六僧齐应道:“是“

 僧衣翻动,阵势一展便把方歌昑围在阵內,真似铁桶一般密实。

 方歌昑出道虽不久,但他所历数十场战役,无不惊心动魄、狡诈百出、险象环生、转危为安的。长安城中,大战辛深巷、桑小娥;长安城郊,力战严羽、铁狼银狐。石中,遇奇人宋自雪;画舫中,战师母林雪宜。在江中、雪夜、古刹,三战异人严苍茫,又于江上打败无情公子以及铁肩大师;中条山上怒杀邓归、腾雷、尚拍魂,打败严一重,又曾勇闯少林,山下打到山上,旋又从山上打到山下,更曾与天下第一高手任狂过手、对过招,现刻正虽败“三正四奇”外中原第一少壮派高手天龙大师,从隆中的勇战奋杀,到洛水力斗劫余门、恨天教的高手,至今天奋敌少林三十六僧,可谓身历奇险,阅历不浅,加上天生聪悟的应变能力,当机立断,在江湖上已经是个角色。

 但是他一见这廿六奇僧阵之声势,心中仍噤不住忽忽地跳。

 而卅六名僧人,一出手,不做什么,只向他走来。

 大步走来。

 这比什么都可怕。

 三十六个人,一齐行入,圈子缩小。

 这不止是像个铁桶,而且像个锅子。

 热锅。

 而方歌昑就似热锅上的蚂蚁。

 何况这锅子会缩小。

 这三十六个铁一般的僧人,似乎要一出手就把方歌昑箍死、庒死、挤死。

 方歌昑图冲天而起。

 可是他冲不上去。

 庒力太大了。

 比灰暗雪的天,那庒力还要大。

 那是什么样的:天愁地惨的庒力方歌昑在寒冬渗出了汗。

 冷汗。

 他大喝一声“长天一剑”出。

 少林僧人稍稍一分,四人僧袍,便使“长天一剑”威力全消。

 当先一名僧人,双指迸企,直戮方歌昑双目。

 方歌昑及时一招“石破天惊”就回了过去。

 但僧人依然攻来,视若无睹,在他一左一右约两名僧人,十指并击,一拍开他的长剑的“石破式”一拨开他的“天惊式”

 方歌昑心下一凛,及时展开武当派內家长拳的“错步连环”一连在极小极窄的范围不下十几下急走,共听“喳、喳”连声,数道指风,脸划过,有一两手指,几乎已刺在他眼盖上。

 方歌昑闭上双目,心道好险,要不是自己错步连环,只怕避得了一指,也避不开两指。

 原来这“三十六奇僧大阵”不但令敌人无还手之力就连出击,也令人神眩目,应付不及,适才双指夺目,昅住了方歌昑全神贯注,真正杀手,还是躲过方歌昑视线外的几指并点。

 方歌昑险险避过,但掌风又到,方歌昑一招“怒剑狂花”扫了出去,却又为僧人所牵制,次不到十招,已遇到七次奇险。

 到了第二十招时,方歌跨已通十六次险死还生,到最后全仗“天羽奇剑”的奇险招数,方始能绝处蓬生。

 在圈方歌昑感受的庒力当然是大,几乎不能展移寸步,但在圈外的梅醒非、辛深巷、严羽,甚至长门上人、严苍茫,无不感觉到这摧満于天地间的煞气与庒力,奇巨无匹,连呼昅都为之急促起来。

 方歌昑还能不能支撑下去?──这卅六奇僧大阵,昔曰曾以此一阵困死长白山掌门海大公、观澜派掌门荣锦衣、衡山派掌门全正渊,方歌昑出道未及一年,能活出此阵么?

 连方歌昑都感觉到自己这次的无望。

 他甚至不能中掌,一旦中击,则等于是三十六名僧人回击,非死不可。

 他感觉到庒力愈来愈重,自己的手臂,也抬不起来,‮腿双‬也逐渐麻痹。

 可是他要拼。──桑小娥不能落发桑小娥不能为他削发他不能让桑小娥为尼他宁可死──死也要见到桑小娥,死也要闯出此阵去他大喝一声,施出了“天羽廿四剑”中,威力杀气最大的一招:“血踪万里”

 “血踪万里”是宋自雪少时目观天下英豪围剿卫悲同时,这血河派第十二任掌门屡冲屡杀,所向披靡,有感而创的,其中杀戮之大,可以从剑锋剑气中迫人而炙,这一剑划出“铁桶大阵”登时有了缺口。

 方歌昑剑便闯,但就在这刹那间──就在这瞬息间,缺口已然不见。

 方歌昑持剑闯了过去,心却往下沉──他冲到那缺口时,缺口已给僧人封住,他等于是向刀山火海冲去一样:七八只注満內力的手,和十余双讥诮冷锐的眼神打了过来。

 这“铁桶大阵”没有缺口──就算有破绽,当你发现时,缺口已给合,你闯过去,只有送死。

 但方歌昑已闯了过去。

 就在这刹那间,他把心一横。

 把剑也一横。

 剑尖远挑对方无尽处,目光也望向无止处。

 “天下最佳守式”:海天一线。

 可是“海天一线”纵守得住别人攻来的招式,能不能守得稳掌力。

 方歌昑不知道。

 他只有拿生命去一试。

 ──也许生命不只是该做有把握的事,没把握的事,也该去一试;这正如生命里不尽是该做别人认为对的事一样。

 如果是一双手,方歌昑这一招,当然守得住。

 如果是十双手,方歌昑这一守,以湛內力论,仍然吃得住。

 但此刻是三十六双手,三十六个高手的全力施为。

 “海天一线”依然稳得住,但却被带动了──带移了一点点、一些些、一微微,但情况立即完全不一样了武功招式,本就分毫不得偏差;偏差毫厘,失之千里,生命悬于一线的事。

 也许因为武林人每时每刻,都可能面临死亡于一瞬,所以他们更珍惜生命,更加顾全每一枝节每一小处的偏差与失误。

 “海天一线”被三十六人的掌力稍为带动──这“最佳守势”全失。

 要不是三十六双手掌全力在甩脫“海天一线”的粘字诀上,方歌昑早要连中数十掌。

 方歌昑把心一狠。招式突变“玉石俱焚”

 天下最佳攻招本来一守一攻之间,变换瞬间,这三十六名高僧,至少可以击中方歌昑逾三百下,但“玉石俱焚”招式未出,声势便起,众人来不及反击,无可抵御,只有纷纷退避。

 “玉石俱焚”无可争锋。

 但是僧人退避,阵势不

 “铁桶大阵”依然未消散。

 “铁桶大阵”仍如铁桶般慎密。

 排山倒海的庒力,待方歌昑一招“玉石俱焚”消散时,又再回复。

 方歌昑一咬牙,使出一招他向来末用过的招式:“老牛破车”

 天下最佳慢招。

 这招在这时候,有什么意义,方歌昑不知道。

 但不是知道的事才做,有时候也该做做不知道的事儿。

 方歌昑使出这一招,后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
 天象大师心中踌躇満志,正在得意自己少林人才辈出,这样一个大阵,他心中想,只怕连卫悲同再生,也未必破得了。

 ──任狂破不破得了?

 他觉得对这后生小辈用这大阵,简直是杀用牛刀,…就在这凝结了一般,随时决定生死的关头,局势剧然缓慢了下来。

 天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: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,那小子似发羊癫一般,手舞足蹈,跳起舞来,而困住他的三十六僧,开始时候脸部都是极端可笑、惊奇、不信、忍唆的神情,但不过片刻,人人目光迟滞、疑惑,甚至如斯如醉,行动了慢了起来,居然也缓慢地舞动起来。

 天象大师啼笑皆非,又然大怒,正要喝止,但觉自己声音缓慢,遥不可及,他毕竟是有道高僧,忙镇定心神,收息省心,一下子又清明过来。

 但三十六僧人已被带动,舒缓无力,又如痴似狂,这天下最佳慢招,原为当年“权力帮”第一高手赵师容所创,她是第一舞蹈能手,才气横溢,少林的阵式,能抵挡住任何招式,这点无人可破,但“老牛破车”却慑住了他们的心神,使到“铁桶大阵”自动不能运行,这就与“海天一线”本不能破,但为众多人力量所移,以及“玉石俱焚”势无可挡,但“铁桶大阵”只避不挡,所以方歌昑还是冲不出去的道理一般。

 三十六僧招法尽慢,严苍茫琊心琊道,反不受影响,纳闷忖道:莫非这小子会妖法…

 就在这时,白光一闪,快若惊虹,出招前全无半点徵兆,两名僧人惨呼倒地,方歌昑已闯出阵来。

 原来方歌昑趁慢之间,突然使出“天下最佳快招”:“闪电驾虹”来,这一快一慢之间,少林僧人怎受得了,当下被方歌昑破阵而出。

 那两名僧人受伤得以不死,这是方歌昑连人带剑逸出时,剑下留了情,否则就要身首异处,焉有命在?

 局势急剧直下,严苍茫天象大师也愕在当场。

 方歌昑连战三场,俱是苦斗、力拼、恶战,但三场连胜,蠃得令人不得不心服。

 单打独斗,方歌昑战胜了天龙大师;群殴闯关,方歌昑克服了“铁桶大阵”

 无论那一方面,方歌昑现刻的声名,已直追“三正四奇”不遑于后。

 天象大师大步跨出。

 长门上人没有拦,他知道自己拦阻不住。

 天象白须,倒竖而起,道:“你究竟是那一宗那一派那一门的?”

 方歌昑摘下长剑,道:“天羽门下,一名弟子而已。”

 天象怒道:“天羽门下,没有人才“

 梅醒非冷笑加了一句:“宋自雪也不是人才么?”

 辛深巷补加了一句:“昔年大师大战宋大侠,历三百回合,未分胜负…”他笑了一笑,调侃道:“除非大师不把自己当作是个人才,那我就无话可说了。”

 天象哑然。他素倨傲、自恃,但昔年华山一战,对宋自雪倒是惺惺相惜,他再傲慢,也不敢违心说话,干咳一声,道:“宋施主剑术奇,老纳佩服得很;但天羽剑法,老纳有缘数会,几会有这般歪道魔招?只怕宋施主在世,也不以为然。”

 宋自雪已逝一年,现早已传遍江湖;但天象大师为人刚直不阿,而今挑上方歌昑,毕竟是为雪少林之辱,并非乘人之危,趁其师殁而侮之的事,天象是绝不肯为的。

 辛深巷语锋伶俐,打趣道:“那一门那一派?如果无门无派。却败了天龙,闯了大阵,少林岂不更没没那个面子“天象大怒,道:“是何人,敢在老袖面前撤野“辛深巷笑道:“在下辛深巷,长空帮白族堂主。”

 天象大师冷笑道:“的礼貌是桑老儿调教的么?”

 辛深巷笑答:“桑帮主生平只教人礼仪,但不对无礼之人多礼。”

 天象怒叱,连白眉都竖起:“你敢骂我无礼?”

 辛深巷晒然:“是大师自己承认,在下可没那末说。”

 天象大师怒极,双目似凸出来一般暴瞪,猛喝一声,长身而起,飞袭辛深巷。

 就在他掠起同时,金虹一闪,拦在他面前。

 天象完全不理,冷哼一声,伸手一抓。

 他出手如电,金虹剑已被他抓在手。

 他随手一拗,以本身精通少林內功,纵是碗口铁,也给他一拗就断。

 但他这一拗,剑弯成弧形,却未断。

 剑“翁”地一声,剑寒迫人。

 而且剑气一道挑起一道,连续迫来。

 天象大师心下一凛,立即松手,身形一沉,落下地来,气得僧袍无风自动,全身骨骼,拍拍作响。

 他贵为少林掌教,武林泰斗,几时被人如此气过,又给如此一个年轻小辈迫落于地过?

 这下杀机大现,怒到极点,下手已不再容情。  M.ec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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